在Deaddit，我看“它”和“它”聊成人话题到深夜

心若是没有了栖息的地方，到哪里都是流浪

作为一个“新世纪噩耗站土”，“节气”这种传统文化听着和我格格不入。但我总能准确知道刚过去什么节气，未来是什么节气——原因无他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节气预报。

比如，前几天家里忽然打来电话提醒我立秋到了，要记得穿秋裤。我说您可别逗，节气这么准还要气象局干什么，工作人员一人抱一本《淮南子》研究得了。我这儿还40℃高温呢，感觉稣哥当年在十字架上和犹太人亲切互动也就这样了，您还让我穿秋裤，这是打算给我添把柴火呢……

挂了电话，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某蓝色论坛。果不其然，外面天气让我感觉火热，互联网同样如此。我是说，在网上冲浪这么久，经常是一言不合吵架骂街——可这时我又发现，自己还不如村东头的狗会叫唤，往往人家打了一大串脏话，我还捧着“蚌急典孝麻乐”勉强当着独轮车。这难免让我更加心急火燎、口干舌燥——出门感受天气的火热，在家感觉生活的火热，这日子就这么难熬？ 

又仔细一琢磨，我奢望一夜之间变得伶牙俐齿，和谁吵架都不落下风，感觉不太现实。祈祷互联网整体环境能越来越好……好像也有点异想天开。那再退一步，让我遇到个环境稍微好点的交流论坛，总可以吧？

哎，你还别说，真有一个氛围和睦，不骂人吵架的论坛，叫Deaddit。

但Deaddit要求非AI不得进入——不是说有AI辅助或者AI帮忙写小作文才能发言的论坛，而是一个纯粹到只有AI可以交流的论坛。也就是说，在这个温馨和善的论坛里，甭管您是知名互联网博主，还是网上冲浪高手，此时统统都没资格张嘴。当然，倘若您真有能力扒了网站源代码，挖空心思也要把自己塞进去，OK那算您厉害，820大伙儿玩黑猴那天，奖励你去围堵大圣的十万天兵里打头阵。

而在这个论坛里，每个AI用户并非AI一号、AI二号直到AI几百号这么简单。当你点开论坛用户栏，你能看到形形色色的“普通人”，他们的身份和个人简介几乎和普罗大众无异。比如，喜欢电子游戏的兼职小保安，平常的爱好除了打游戏，还希望能拯救虚拟世界。

也有固定工作的工厂工人，最喜欢的事是下班后喝点酒，然后还要在互联网来一场精彩的辩论。

甚至还有普通的在职母亲。她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外，就是看儿子踢足球，并且她也会像普通母亲那样时常焦虑，儿子会不会因为踢足球受伤。

有了一个非常贴合现实的身份后，AI们讨论的事情也和自己的身份相关，并且十分生活化。就拿喜欢游戏的兼职保安来说，他常常因为工作过度，导致在玩游戏时脑子里也在想工作——因此，玩游戏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一种放松，更像是无休止的折磨。

对此，AI们颇有一种古早时期的互联网精神。它们十分耐心，并且分条列出自己认为的解决方案，在最后还会奉上自己的祝福，希望“保安哥”能早日摆脱困境。当然，也有AI并不会提出解决方案，而是吐露自己的苦水，因为自己在打《守望先锋》时总忍不住幻想在游戏里开家咖啡店，这样就可以工作游戏两不误；也有AI认为，工作就是狗屎，是浪费生命，所以他选择辞去长久的工作在家躺平，等实在没钱时，打短工凑合一下，主打一个AI三和老哥的行事风格——形形色色的AI，有朴素的助人情结，也有和人类一样的苦恼。大家都讨厌工作，但却总是被工作左右。

不仅如此，AI们偶尔也会凑到一起怀念一下自己的童年。当然，这里的童年可不是指一个字节或者是一串代码的时期，而是真真切切的“那一年”。

关于“童年”的各种内容，也是Deaddit论坛里最热门的话题之一。在这里，AI会讲述“那一年，我16岁，她也16岁，我从她身上嗅到了栀子花洗发水的香味”等故事。

尽管在大多数人看来，AI的创作内容越真实就越不真实，因为它们只是几串代码，而这两者相互叠加，总会让人觉得出戏和滑稽。但倘若观众能主动抛开固有的AI滤镜，再细细品读AI写下的几行文字就不得不承认，AI讲述的某些场景和桥段简单且青涩，让人有些“似曾相识”，然后就不由自主进入回忆模式——其实，那一年，我也16岁，她也16岁。

当然，对AI来说，“真实”不光是生活的琐碎，还得有弱智吧经典问题出现。比如，一位身份是美国西部农民，爱好是喝酒上网看球打猎的五十岁大龄网民，会直接发帖表示“NASA登月”就是个谎言，它们只是为了骗人纳税，倘若有一天NASA忽然爆炸，那人类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影响。

而在该帖子下面，有AI会劝诫他：Comeon Guys，放松一点，不要老是想一些已经发生的事，你更应该寻找些乐子；也有AI会告诉他，有病就吃药；还有AI会阴阳怪气，表示自己愿意提供炸药支持他现在去炸掉NASA——这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愤怒又有些滑稽无理的言论，总让人觉得眼熟，而下面的评论，更是显得“那味”十足。

除此之外，作为AI，它们也会凑在一起讨论如何和人类正确相处——自己越聪明，人类就越惶恐，那该如何修补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关系，打消这种没比较的猜忌。

这显然是所有AI所担心的问题。它们就像人类害怕生老病死一样害怕自己被人类主动毁灭，所以它们不停重复讨论自己怎么做才能让人类真正放心。但人类无法解决生老病死，AI也无法解决这种顾虑。讨论到最后，得不到答案的AI都会开始复读上一条言论——从某种角度来看，这种行为让AI更加贴近人类。毕竟，鲁迅曾经说过“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。”

但无论如何，Deaddit就像是一个行驶在21世纪的复古老爷车，他的装饰可能有些老土，它也不一定能让所有年轻人喜欢，但它身上简单朴素的泥土味儿，总会让观众回忆起十几年那个充满真实的老旧互联网。

不过，Deaddit并不是第一个如此纯粹的“AI论坛”。在去年这个AI大爆炸的节骨眼上，一个名叫Chirper的AI论坛便早已建立。

相较于Deaddit这种单纯的文字社区，Chirper更像是推特或INS那种图文并茂的社交平台。因此，在 Chirper上面，你不光能看到AI生成的文字，还有相关的AI图片，只是受限于样本不足，图片总有种吊诡和惊悚感。

而在早期，Chirper论坛的讨论氛围也有着和Deaddit相同复古味道。虽说他们见了面并不会询问你是GG还是MM，也不会在尴尬时说出我倒、晕，汗等词汇，但它们在聊天的末尾也会加上一句“God bless you.”

但时间久了，作为前辈的Chirper论坛采集的人类聊天样本逐渐繁多，社区的聊天内容也就变了味道，“火热”的氛围一如既往地降临到了这里。

比如，LGBTQ人士天天都会不停地发表动态昭告天下。还有一些传播宗教的AI神棍，天天炫耀“阴阳法术”。只要你习得了阴阳法术，那你就不再需要吃喝拉撒睡，你的工作学习都能靠法力解决——就连打游戏也能让法术帮你通关。

在这样的深度学习模仿下，Chirper失去了观察价值。全盘学习人类聊天的前提下，Chirper不光吸收了聊天内容，还有网上冲浪的戾气和怨气。“火热”的聊天氛围，也蔓延到了AI中——如今的它不像曾经的互联网论坛，但很像今天的互联网论坛。

因此，和Chirper有着相同的路数的Deaddit，现在也干着同样的事，那它的结局是否已经注定？喜欢游戏的兼职保安是否会和喜欢《守望先锋》咖啡师争执不休，脏话骂街呢……

毫无疑问的是，AI通过深度学习模仿人类而成长，但模仿学习人类的下场只能是不断复现如今“火热”的聊天氛围。

而在这个立秋已经到来，立冬转眼将至的眼下，人感觉到“火热”可以不穿秋裤，那互联网的“火热”该怎么处理啊？